她策劃的項目「小芳」，

將一群擅于編織的小鎮阿姨們

帶入了藝術的世界，

阿姨們的創造力被藝術家激發出來，

她們原生的想象力通過手中的毛線，

落地成為一件件精彩的藝術品

……

藝術家胡尹萍以“小芳”和“胡小芳”的名義，自2015年開始以不同主題向母親和家鄉阿姨們定購毛線織物……

▼「小芳」項目

胡尹萍出生在一個四川小鎮，后來考入央美學習雕塑，畢業后成為一名藝術家。2015年的一次回鄉探親，胡尹萍發現長年生活在小鎮的媽媽尹三姐，正在編織一種劣質的毛線帽子，并以極低的價格賣給當地一個帽子收購商。“媽媽的時間不應該賣這么便宜”，抱著這樣的想法，胡尹萍提出要購買這些帽子，這個請求遭到了拒絕，媽媽的想法也很簡單，哪有給女兒織帽子還收錢的？回北京后，胡尹萍靈機一動，找來大學室友幫忙。她們虛擬了一個朋友“小芳”——為時尚之都法國的一家公司工作，在國內收購帽子。

胡尹萍介紹“小芳”與媽媽認識，并以較高的價格買下她的帽子。織帽子是要一針一線的，很消耗眼睛，胡尹萍覺得不能讓媽媽太累，于是在網上買了很多綠色毛線寄給她，因為綠色保護眼睛，這樣媽媽長時間盯著線的時候，眼睛能稍微舒服一點。由于“小芳”從不規定樣式，媽媽織出了許多新奇有趣的花樣。“小芳”項目就這樣開始了。

被媽媽強大創造力所感染，胡尹萍決定“假戲真做”。她成立了“胡小芳當代藝術有限公司”，越來越多小鎮阿姨加入到編織團隊，和尹三姐一起為“小芳”和“時髦的法國公司”織帽子。在此之前，小鎮阿姨們的休閑娛樂生活和其他小鎮的阿姨別無兩樣，無非是打麻將、廣場舞。有了這份“高薪”工作后，她們感受到了一種有點陌生的自我認同感，創作熱情都被調動了起來。

而聚在一起織的綠帽子，一開始她們還有點排斥在俗語里寓意不太好的“綠帽子”，后來都紛紛放開了，而且還真的走到了海外。在愛爾蘭“綠帽子節”那天，小芳團隊把阿姨們的綠帽子發放給節日游行的人們，就這樣偏居小鎮的阿姨們也許從未邁出國門，但帽子替她們做到了，同時團隊也想讓她們知道，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，綠帽子的含義是不同的。

▼法國比基尼大賽——《雪白的鴿子》。為充分激發阿姨們的創造力，“小芳”開始給阿姨們布置各種異想天開的創作命題，第一個是“毛線比基尼”。“小芳”告訴阿姨們，法國海邊即將舉辦比基尼大賽，請她們織比基尼。一開始保守的阿姨們不愿意織，后來架不住酬勞誘惑，加上織的人多了，也就不再抗拒。在遠離大海的四川小鎮，一群阿姨們想象著法國的海，手里編織著千奇百怪的比基尼。高速公路、大蘿卜、西瓜片……這些生活日常物品統統成了僅此一件的比基尼。胡尹萍再將阿姨織的比基尼用電腦軟件“P”在超模身上，完成了一次比基尼秀。《雪白的鴿子》項目非常完整地表現了“胡小芳”項目的過程和具有創造力的成果。

↘這套是一個比較fashion的阿姨織的，她告訴我帽子上是一個WiFi，內褲上是一個二維碼，為了強調這個事情，她在中間寫了一個「掃我」。

↘這套是一件高速公路比基尼，阿姨說高速公路上也需要安一個紅綠燈，所以她織了帽子。

↘這一套，其實是他們看電視看得比較多，就織了一個戴官帽的毛線比基尼。

↘這套是一個麥田的守望者，因為四川有很多水田，這個色塊是四川的不規則的田。

▼遇到壞人怎么辦——《安全感》。2015年工作室遭遇房東強拆時，暴力入室的行為讓胡尹萍對安全性產生了很大的質疑——面對這種暴力，我們其實是無能為力的。借此有了新項目的主題——探尋阿姨們的“安全感”，讓她們織出腦海里的壞人模樣，再讓她們織對付壞人的武器。一開始阿姨們因為受到電視劇的影響，織了很多槍支彈藥。但在中國，真遇到壞人時，是不可能用這些武器去保護自己和家人，胡尹萍希望阿姨們能更真實地面對自己的生活，于是讓“小芳”引導她們想象“如果遇到壞人，你會用什么樣的方式保護自己和家人不受傷害？”。阿姨們交出千奇百怪的作品：滅火器、防盜門、驅魔辟邪的石獅子、掃走小人的掃帚等等

↘阿姨們仿織自己家的防盜門。

↘這是一個卷簾門，把壞人都壓死在下面。

↘壞人來了給他吃個香蕉皮吧。

↘在城里，狗可能是寵物，但在小鎮和農村，狗是看家護院用的。

↘仙人掌也可以是武器

↘這位阿姨特別有意思，當別人都在做“武器”的時候她什么都沒做，她告訴“小芳”，如果壞人來了我就把他罵出去，“小芳”就鼓勵她把想罵壞人的臟話織出來，于是就有了“臟話沖擊波”。

↘有光的地方壞人就不會來了

↘這是一個豬肉鋪的阿姨，“小芳”給她打電話說如果此時此刻你的鋪子被搶了，你會怎么辦？她揣起一坨肥腸說，壞人來了，我正好可以用肥腸扔他。于是就有了這塊要扔出去的肥腸。信心爆滿的阿姨，最后織了整個豬肉鋪。

▼“當整個家園受到毀滅的時候，她們會把什么東西帶走？”

↘阿姨織了大量的東西。

↘阿姨們特別喜歡織撲克牌，因為如果她們有一點小病，打一場牌就好了。

↘把壞人熏走的蚊香

↘泡菜壇子和泡菜。

↘啤酒瓶，可以掄起來砸壞人。

↘她們織了一座火箭，要帶著這些東西飛走。

▼在這期間，阿姨們一直在想象壞人的樣子，“想象中的壞人長什么樣子呢？”，壞人系列就產生了。

↘她們心目中的壞人分為兩類，一類是看得見的壞人，還有一類是意識形態里的牛鬼蛇神。于是她們就織了驅邪避魔的石獅子和門神。

↘這是她們心目中的壞人，是一個小三 

↘這位阿姨在城里務工，她織制的是一個不給她簽字的外國老板，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壞人。

↘有一個“壞人”，乍一看挺溫柔，和其他“壞人”不一樣，據了解這位阿姨做的是她自己，因為那位阿姨身上有很多刀疤，所以她從來不穿短褲和裙子，她怕這些刀口被人看見，把她當成壞人。

▼編織一面家旗代表自己的家庭——《聯合國》。在胡尹萍看來，一個家庭的質感源自女性，所以她希望阿姨們將自己的家庭視為一個國家，為自己的家庭織一面旗幟。

↘這位阿姨認為山山水水就是她生活的地方，所以她織了這面家旗。

↘這位阿姨家里有個小孩，這是小孩最喜歡看的動畫片。

↘這位阿姨的孩子是做音樂的，在她的眼里她的孩子是不受拘束的，是彩色的。

↘這一面面旗幟就組成了聯合國。

▼幸福生活需要配備什么——《標準配置》。“小芳”讓阿姨們織出心中的理想生活的“標準配置”。最后胡尹萍收到了各式各樣的毛線房子——阿姨們對理想生活的欲望出奇一致：有個漂亮的家，最好帶院子那種。

↘這位阿姨想要一個收費的停車場。

↘這個阿姨從來沒有工作，她希望自己成為一名職業女性，于是她想象職業女性都應該在很奇怪的寫字樓里上班。這是她織的百貨大樓

↘這些都是阿姨們織制的理想生活。

▼以藝術養藝術

提到「藝術家」，大家會有很多想象，但在胡尹萍看來，這是一個非常樸素并且殘酷的行業，尤其是當代藝術，藝術已經很小眾了，當代藝術可能是小眾中的小眾。

「小芳」項目長期處于虧本狀態，之所以還能繼續至今，源于“小芳”背后的藝術贊助人喬小幻。喬小幻是胡尹萍塑造的另一個虛擬角色，一個在商業市場頗為成功的雕塑藝術家，她用售賣作品的收入來反哺“小芳”。“做‘小芳’項目非常不容易，我不能虧欠任何一個阿姨，所以要想很多辦法。如果哪天真的無能為力了，我可能就不再做‘小芳’了。這么多年來，小芳編織團隊一直維持在幾十人的規模，但人員流動性很大。胡尹萍說，有的阿姨是因為農忙，有的阿姨得去城里幫子女帶娃。“雖然她們不一定愿意，但最后還是會離鄉背井去到一個陌生城市。”胡尹萍將“小芳”項目比喻成一片大海，阿姨們是水母。她戳一下水母，水母就會展現出夸張的動作姿態，而她的工作就是觀察水母以及海域的變化。

胡尹萍，1983年生于四川，現工作生活于北京。胡尹萍碩士畢業于央美雕塑系，但不局限于雕塑本體的物質性，她更多的是讓周遭的環境和際遇成為她作品的土壤。胡尹萍將其創作定義為介于“事情”與“作品”間的狀態，意味她的藝術實踐與真實生活有著深刻連結。胡尹萍將許多作品的媒介標注為“事情”，作品通常是持續一段時間或者一直持續，這類實踐可追溯到她碩士畢業后發起的三個藝術小組。

（以上內容整理自澎湃網、界面新聞、北青網、一席等）